封闭政策后法国企业危机与应对

三月以来新冠疫情的全球性蔓延给法国经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虽然五月中旬法国已经开始逐渐开始复工复产，但长达8周的全国性居家隔离政策对法国消费和投资造成了长期而剧烈的打击。在8周内，法国企业的商业活动仅为疫情前的58%，国内生产总值下降约1200亿欧元，且失业人数短期大幅增加。法国政府积极采取了各项财策以抵消疫情对家庭收入带来的影响，如进行部分失业补助与发放团结基金等。据法国劳工部推算，1170万人已被纳入此方案，占私营企业雇员的三分之一，超过40%来自规模在20人以下的小企业。但于此同时高额的社会补助给财政部门带来了极大的债务压力，意味着法国政府未来对企业的补偿将极为有限。

经营活动的减少因行业而异，其中受冲击最严重的如餐饮服务行业，商业活动减少90%以上，建筑行业商业活动减少85%，而农业相对受冲击较小，仅减少15%。在法国解除全国性的封闭政策后，各行业经济开始逐步复苏，但本次疫情对商业活动与需求的影响远超预期，企业因投资不足、研发支出大幅下降和裁员所导致的损失法国的生产活动造成长期影响。且伴随着经济活动的受阻，企业的损失最终会影响家庭消费与金融活动。因此解决企业的流动性和偿付问题，避免企业连锁性破产对后疫情时代法国经济的复苏至关重要。

金融危机后法企流动性困境

金融危机以来，法国企业的流动性资产，如现金、银行存款一直持续增加。从2008年到直到2019年底，法国企业的现金存款和流动性金融资产总额翻了约一倍，达到约7,000亿欧元。同时，法国企业的流动债务也在金融危机后大幅增加，现法国企业的短期债务总额已超过1万亿欧元。目前法国的流动资产与流动负债比率较金融危机前高出10%以上，意味着与金融危机前夕相比，目前法国非金融企业的流动比率更高。法国企业短期资产与长期负债之间的差额从2007年底的3,100亿欧元扩大至3,500亿欧元。2008年后企业的流动性增加在各国中是普遍现象，但法国企业因低利率与需求投资的不确定性致使现金和债务同时增加。流动性的提升也反应出近年法国企业的投资机会总体下降，而今年受到疫情冲击后，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法国企业债务状况也不容乐观。法国非金融性企业的债务从金融危机前的2007年至2019年，13年间增加了83%，虽然股本资本的增加使企业的杠杆率一直保持着稳定，但这一数据说明法国企业的生产活动严重依赖短期银行贷款，有可能存在较为重大的财务脆弱性。在疫情期间，非金融性企业获得了法国政府提供的约3,000亿欧元的贷款担保，暂时缓解了三月份经济活动停滞带来的影响，但法国企业在封闭政策实行的8周内营业收入损失高达420亿元，可能导致行业间产生连锁的不良效益。

疫情后法企面临连环破产风险

根据Gourinchas（2020）的假设，企业因受到封闭政策的影响需要对劳动力进行重新分配，从而影响企业的流动性。他解释了企业在严重衰退的经济环境中受影响的三个因素：（一）需求的大幅下降；（二）因封闭政策需要对劳动力分配作出调整；（三）远程工作导致生产效率降低。法国政府实行的部分失业政策已经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失业压力和保障了家庭收入，并为企业分担了人力成本损失。法国企业目前的主要损失主要来源于市场需求降低导致的收入大幅下降与生产性固定成本的投入，包括房屋建筑、生产机器、运输工具与技术设备的闲置。

受封闭政策影响，法国目前约有42%的餐饮服务业的企业面临着财务流动性问题。而固定资产占比较大的行业，如工业、航空运输的企业在本次疫情冲击下偿付能力也因收入下降与生产停滞而受到极大影响。且企业规模越大，损失约为惨重。封闭政策导致法国各企业为短期开支、避免破产而大幅缩减开支。但对于这类具有技术密集、生产附加值高的行业来说减少研发与生产投资，只能是无奈下的权宜之计，长期的损失将不可估量。此外，开支的缩减也并不能弥补因封闭政策带来的收入损失。

为避免这些企业出现连锁性破产，法国政府采取了拯救企业流动性的措施：为财务最困难的公司提供约200亿欧元的资产重组计划。但对于亏损严重的公司来说，这项政策反而会增加他们银行和税收的债务。加之复工后疫情的不可控性与消费恢复能力有限，企业亏损还将持续，从而破产风险增加。面对严峻的经济形势，法国政府急需对症下药，寻找支撑企业度过萧条期的有效办法。

帮扶技术密集型支柱产业对策

与建立部分失业补助政策的标准一样，法国首先需要建立一套进行企业救助的标准，以补偿上文提到行业中生产性固定成本闲置的损失。补偿针对因疫情冲击而减产的企业，补偿部分与未来生产活动所动用的资本存量保持一致，因此对于企业来具有公平性。补助金额还需考虑公司资产负债表中固定资产的折旧与疫情对经济活动带来的影响。而补助范围应包括未使用的固定资产或无形资产的折旧，如研究开发的软件或数据库等。以此降低封闭政策给企业带来的损失，避免破产风险。

以雷诺公司为例，按雷诺公司2019年的财务数据计算，每季度仅汽车制造设备的折旧损失为1.02亿欧元。在此基础上，假设2020年第二季度营业额降低85%，雷诺公司在今年第二季度应获得0.87亿欧元的补偿，以支付其汽车制造设备闲置带来的损失。

根据法国国家统计局账户中的数据分类，这类固定资产按照资产类型可分为：建筑（住房、住宅建筑、其他土木工程）、机械和设备（运输材料、信息和通信技术设备）以及知识产权（软件、数据库、原创文学或艺术作品）、国防与农业等。其存量在2018年约为78,480亿欧元。排除其中住宅部分的46,399亿欧元，以及其他非市场性用途的资产，以及非生产性用途的资产，法国政府对于企业的固定资产补助预算将达到172亿欧元 —— 相当于疫情影响前法国经济活动附加值的1%。如果补助范围仅限于运输材料、信息和通信设备以及其他机械设备，那法国政府用于补偿企业在8周内因生产性固定资产闲置造成的损失的预算费用则仅为约55亿欧元。

封闭政策对于法国的技术密集型的工业部门影响巨大，生产活动停滞约影响了法国约74%的出口。其中损失最大行业，如运输设备、运输服务和设备制造均是法国重要的技术研发行业，占法国研究投入的50%以上。疫情冲击下全球经济深陷泥潭，后疫情时代各国也将面临着长期持续的挑战。采取积极的财政政策，加快技术密集型工业产业的修复是法国政府经济恢复的进程中的首要任务。

小结

部分失业政策的实施暂时缓解了新冠疫情对于法国经济活动的冲击。根据巴黎政治学院估算，如果政府不采取有效的就业收入补助政策，无力偿付导致破产的企业比例可能从3.2%上升至4.5%。但这样全民普惠性的补助政策不利于市场经济的有效运行，甚至降低经济活力。

当经济环境面临不确定时，进行广撒网式企业救助很可能将有限的资源分散到非必须或非紧急的企业，从而无法满足疫情冲击下支柱产业的需求，如未来国家产业转型所需要的企业，或能够进行转型的企业需求。关键技术与知识产权的丧失将对国家经济产生不可逆的影响，对于法国来说，某些国内增值链上企业的消失可能将影响法国整个生产部门。通过帮助资本最为密集与受危机最大的公司修复盈利能力可以有效避免该行业产生连锁性企业破产，并助力法国企业在后疫情时代走出黑暗时刻。

编辑 | 张梅

设计 | 孙子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