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使美国人均GDP增长的各种组成要素同时都在衰退,如果想再现稳定的增长,推行有利于长期增长的改革将会非常关键
一个多世纪以来,美国的长期经济增长趋势相当平稳。尽管经济、社会和政治条件都随时间推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人均GDP一直保持大约2%的增长率。然而,这种平稳增长态势能否在未来持续,非常值得怀疑。
人均GDP的增长率由以下几个因素决定:(1)劳动参与率或人均工作时数的增长;(2)劳动力质量或劳动力技术水平的增长;(3)资本深化程度或劳动力人均物质资本投入;(4)全要素生产率,也就是经质量调整过的单位劳动力和资本的产出水平。
整个20世纪,以上因素对整体经济增长的贡献都在不断变动。然而,各自的消长基本互相抵消,因此,人均经济增长率得以长期维持在2%的稳定水平。但是进入21世纪之后,这种抵消效应可能不再成立,因为所有决定因素将同时恶化。
劳动参与率和人均工作时间
在其他水平保持不变时,劳动力的增加一定会带来GDP的增加,因为更多的工人就意味着更多的产出。但要达到更高的人均GDP水平,劳动力的增长率必须高于人口增长率,也就是说,劳动参与率要提高。
20世纪美国劳动参与率的上升主要归功于女性走出家门参与劳动。女性的劳动参与率从1900年的18.8%上涨至2000年的59.9%,这使得整体的劳动参与率从50.2%增加到67.1%。与此同时,由于受教育时间的增加、预期寿命的增长和退休年龄的提前,人们有推迟劳动参与年龄的动机,导致劳动参与率在近期出现了下降。2012年整体劳动参与率为63.7%,这是1979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因此,要维持人均GDP的稳定增长,亟需努力使劳动参与率回升。
但是,任何提升劳动参与率的努力都面临着人口老龄化的阻碍。25-54岁之间人口的劳动参与率最高。在2000年,这一年龄段的人数占总人口的43.6%,55岁以上年龄段的人数占总人口的21.1%。这一年,在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中,最老的是54岁,也就是说,整个婴儿潮一代的人口都处在最主要的劳动参与年龄。然而,在2000年之后,这一批人开始进入老年,主要劳动年龄区间的人数规模相对缩小。2010年,25-54岁年龄段的人数占总人口比例已降至41.2%,据人口普查局预测,到2020年,这一占比将进一步降低到38.7%。由此看来,劳动参与率的回升不容乐观。
另一方面,衡量美国人工作努力程度的指标,并不是劳动参与率,而是人均工作时数。除去30年代大萧条时期的猛跌和“二战”时期大动员带来的猛升,1900—1964年人均工作时数的整体趋势是逐渐下行。
不难发现,劳动参与率的走势与人均工作时数的走势不同。20世纪人均工作时间减少,其中一个原因在于薪酬较高的那部分劳动力会追求更多闲暇,这种福利的改善并不能在GDP数据中得以反映。还有另一原因是一部分年轻的美国人从工作中转移出来,去接受中等教育或高等教育。劳动参与率和人均劳动时间变动的此消彼长使得人均GDP变动保持着较为平稳的趋势。
根据2011年麦肯锡的一份报告,2000-2010年,劳动力增长只为GDP增长贡献了0.4个百分点;并且预计2010-2020年,劳动力增长只能为GDP增长贡献0.5个百分点。麦肯锡估计,由于人口老龄化趋势的影响,人均劳动力产出必须增加34%才能将美国GDP增长维持在可接受的水平。
人力资本
衡量劳动力质量的标准之一是受教育水平。20世纪美国劳动力质量变化的特征之一就是受教育年数明显上升。1900-2000年,25岁及以上年龄的美国人平均受教育年数上升了63%,从8年增加到13年。
经济学家估计,受教育年数增加对经济增长非常重要。据哈佛经济学家克劳迪姬·戈尔丁和劳伦斯·卡茨的估计,1919—2005年,受教育年数增加带来的劳动力质量提升能够解释人均实际GDP增长的15%。然而,这一增长动力在最近几十年逐渐衰弱。目前高中毕业率实际上低于1970年的水平,而且年轻男性接受大学教育的比例与1980年的水平相仿。1940-2005年,教育对经济增长的直接贡献下降了37%。
展望未来,劳动力质量的增长很可能进一步放缓。根据哈佛学者戴尔·乔根森的研究结果,2010-2020年,随着受教育程度的平稳化和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口逐步退休,劳动力质量的提升将会停滞,年均增长率可能在0.06%左右。如果教育程度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是真实可信的,那么由于受教育程度的下降,21世纪美国的经济增长环境将会恶化。
储蓄率和投资率
厂房和设备等实物资本的增加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带来人力资本的增加。资本积累与经济增长之间的联系是两方面的:一方面,技术进步是长期经济增长的核心力量;另一方面,资本深化或者说人均物质资本的增加也能改善单位时间的产出水平。因此,根据新古典增长理论,对物质资本投资的增加可以带来更高的产出。
高投资率在一定条件下与更好的经济增长前景相关。而美国的资本积累水平几十年来一直在降低,净投资占净产出的比例近几十年持续降低,与净储蓄率的降低趋势一致,这也表明经济增长将变得更加困难。
创新
长期经济增长的决定因素在于创新。由于劳动力和资本的边际生产力递减,那么在达到某个水平之后,增加劳动力或资本的投入将无法带来更多的产出。因此,发明新产品或生产工序至关重要,这将可以在既有的投入水平下增加产出。经济学家用全要素生产率(TFP)这一指标来衡量创新活动对产出的促进作用。
目前来看,人均工作时数在下降,提升劳动力质量的受教育程度在下降,资本积累的水平也在下降,因此,只有全要素生产率的上升才能推动美国的经济增长。1870-1995年,全要素生产率经历了一个明显的上升趋势,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又迎来了一个相对较小的上涨过程。具体来说,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在20世纪中期达到峰值,70年代开始下降,1996-2004年又开始回升,但是近几年又逐渐走低。
对于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在20世纪的上涨和下降,目前并没有一个能被广泛接受的解释。但是对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的10年当中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的走高,经济学家基本都同意信息技术是其背后推力。自2004年之后,对信息技术投资的减少和信息技术对产出推动作用的减弱,使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回落到1996年之前的水平。那么,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率能否在未来得到提高呢?这尚无定论。
综上所述,促使人均GDP增长的各种组成要素同时都在衰退,但这不一定意味着低增长无法避免,其中一些因素的发展趋势可能在今后会发生改变。尽管如此,依然很难否认经济增长将变得越来越难这一结论。因此,如果想再现稳定的增长,推行有利于长期增长的改革将会非常关键。
(作者:布林克•林赛(Brink Lindsey)系卡托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王芬芬编译。本文原载于《金融市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