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自贸协定影响：有望吸引更多投资

2019年5月30日，《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协定（AfCFTA）》正式生效。这一协定的目的，在于加速非洲经济一体化进程，最终形成囊括所有非洲国家的自由贸易区。非洲自由贸易区建成后，将成为人口超过10亿、国内生产总值超过2万亿美元的大型自由贸易区。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估计，该协议有可能将非洲内部贸易提高53%。非洲联盟则表示，如果所有国家都加入，非洲自由贸易区将成为世贸组织1995年成立以来最大的自由贸易区。
该协议2018年3月21日由52个非洲国家和地区的领导人于卢旺达首都基加利签署，此后进入了各国议会的批准程序。截至目前，一共有24个非洲国家和地区批准了该协议，包括：加纳、肯尼亚、卢旺达、尼日尔、乍得、刚果（布）、吉布提、几内亚、埃斯瓦蒂尼（前斯威士兰）、马里、毛里塔尼亚、纳米比亚、南非、乌干达、科特迪瓦、塞内加尔、多哥、埃及、埃塞俄比亚、冈比亚、塞拉利昂、西撒哈拉、津巴布韦、布基纳法索。
从内外部环境看，非洲自贸区协议的签订及有关工作的推进，是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体系深度调整的背景下进行的，也得到非洲部分主要经济体的支持。尽管离协议的真正运作和实施，以及非洲大陆整体自贸区的建成还有一段距离，但仍不应忽视该协议对未来的对非投资产生的影响。

非洲部分经济体对自贸区的态度
自贸区协议能够得以在2018年顺利签订，与卢旺达总统保罗·卡加梅的努力息息相关。2018年，卡加梅作为非盟轮值主席，将推动自贸区建设作为其首要工作，不仅在各种公开场合倡议此事，也不辞辛劳地拜访各非洲国家领导人，积极争取共识。卡加梅是领导卢旺达结束内战、走出“大屠杀”阴影，以及不断发展进步的卓越非洲领导人，其自身也很清正廉洁，在全球和非洲政治家中拥有很高的声誉。在卡加梅的领导下，卢旺达确立了成为“非洲联通全球的信息枢纽”的发展战略，并为此做了扎实的基础工作。卡加梅深知，卢旺达这样的小国要加速发展，必须以人力资源和核心竞争力，依托信息技术实现现代化转型，而要实现这一目标，加速非洲经济一体化进程将成为重要的动力和支持——只有在此背景下，卢旺达的优势才更有发挥的空间。在卡加梅的努力下，非洲52个国家和地区的领导人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签订了自贸区协议，为非洲国家间增加投资和贸易便利制定了总体的法律框架。
作为东部非洲重要的经济体，肯尼亚在协议签订前，已经于2019年5月下旬提出了在内罗毕主办非洲自贸区秘书处的申请。负责此项工作的肯尼亚外交事务首席秘书卡穆阿（Amb Macharia Kamau）表示：“肯尼亚的有利条件包括非洲大陆的地理中心地位、基础设施和新闻自由，政府已经准备了至少五栋建筑作为办公场地。我们知道，肯尼亚拥有的这些国际组织越多，就越有机会改造我们的国家和品牌，为我们自己创造更大的经济效益。”事实上，作为东非沿岸工业基础最好的工作，肯尼亚近年来抓住国际油价下行机遇大力发展制造业，很多肯国内企业都希望将产品销售到其它非洲国家。同时，肯尼亚的农业出口也需要开拓更多非洲市场，例如肯尼亚乳业董事会常务董事玛格丽特·基博吉（Margaret Kibogy）近日就表示，肯乳业企业正在积极采取措施降低成本，以在非洲自由贸易区机制开始运行后形成很好的竞争优势。
西非地区经济大国加纳也对主办自贸区秘书处事宜高度重视。5月14日，加纳总统阿库福·阿多在阿克拉禧年大厦接待非盟考察小组时表示，加纳将发展地区市场和非洲大陆市场视为对国家发展至关重要的事宜，并且已经做好准备对非洲自贸区进程做出贡献。5月23日，阿多总统派出特使哈克曼·欧古苏·阿吉曼前往博茨瓦纳拜访博总统莫格韦西·马西西博士。加纳希望在主办秘书处的问题上取得博茨瓦纳的支持——因为与博茨瓦纳同为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成员的斯威士兰也在争取主办自贸区秘书处——同时也表示会支持博茨瓦纳担任世界卫生组织非洲地区负责人。加纳自身发展条件很好，在政局稳定之后，已经开始积极调整优化经济结构，在原有农产品优势基础上加快制造业发展，因此也希望利用非洲自贸区建设机遇为本国企业开拓更多非洲市场，并增强外资吸引能力。
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是非盟总部所在地，因此在主办自贸区秘书处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埃塞近年来制造业发展很快，加之亚吉铁路通车带来的物流和外贸优势，让该国企业对参与自贸区建设产生了强烈兴趣。5月27日，在非盟的组织和埃塞政府的支持下，来自非洲各国政界、商界和学术界的代表在亚的斯亚贝巴召开研讨会，就非洲自贸区协定的执行展开讨论。各方代表讨论了消除非关税壁垒的建议，以及解决与贸易有关的基础设施制约因素，并将会议决议提交非洲各国部长作为行动参考。
南非在协议谈判过程中即表现出积极支持的态度，其新任贸易和工业部长易卜拉欣·帕特尔表示，南非于2019年2月10日提交了自贸区协议批准书，目前，非洲其他地区的出口为南非创造了约25万就业岗位，南非希望自贸区协议能够让其市场扩展到西非和北非地区。
7月7日，在尼日尔首都尼亚美举行的第12届非洲联盟特别峰会上，尼日利亚和贝宁签署非洲大陆自贸区协定。至此，非盟55个成员国中已有54个国家签署该协定，仅厄立特里亚尚未签署。非洲大陆自贸区协定最终将包含货物贸易协议、服务贸易协议、争端解决协议、合作竞争协议、知识产权协议和投资协议等六大部分，其中部分的谈判已经结束。

非洲自贸区面临的挑战
长期殖民地的历史使得非洲国家的出口更多面向欧美，区域内贸易比较少，给非洲实现区域经济一体化带来了种种困难。在非洲自贸区协议之前，各国也曾经采取过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各种措施，但均进展不利。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三方自由贸易区（TFTA）的案例。以东非共同体、东部和南部非洲共同市场和南部非洲关税同盟为主体的过渡联邦贸易协定于2015年6月10日在埃及启动，以开放一个国内生产总值超过1.2万亿美元的市场。该计划原计划于2019年4月30日为生效期限，但是在22个已经签署协议的成员国中，只有乌干达、肯尼亚、埃及和南非批准，这使得这一区域经济一体化努力陷入了停滞不前的局面。
无论是2018年6月的开普敦三方部长会议，还是今年四月东共体与南部非洲关税同盟的谈判，都未能取得进展。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南部非洲关税同盟希望东共体开放汽车和乳制品市场，而这遭遇了东共体成员国内部相关利益群体的抵制。事实上，南非和肯尼亚作为南部非洲关税同盟与东共体的大国，在由谁主导共同市场的问题上难以达成一致，也是该自由贸易区裹足不前的重要原因之一。当建立自贸区的目标覆盖到整个非洲大陆的时候，区域性的大国之间可能会得到更多协调立场的空间，例如南非和肯尼亚都希望打开东部、南部非洲与西非和北非之间的贸易壁垒。但同时，更多区域性大国的参与也将加剧地区之间的博弈。对于非洲自贸区协议本身，仍然存在三个方面悬而未决的问题：
其一，虽然目前协议在法律上已经生效，但诸如原产地规则、关税表、服务贸易规则、协议时间表等重大问题尚未进行谈判，这些复杂的多边关税安排要协调一致并非易事。其二，自贸区的治理机制尚未形成，目前各方将其定位为非盟的半独立机构，其与非盟之间的关系也有待进一步确定。其三，从国际贸易经验来看，任何贸易壁垒的降低都一定会产生新的利益受损方，这就需要设置过渡期以及相应的平衡机制，但是目前的非洲自贸区协议在此方面仍然没有进展。
从国际环境来看，欧洲和美国都在近期都调整了对非洲的战略。欧洲的调整重点包括：建立东扩前的欧盟国家、进入欧盟的中东欧国家、英国（脱欧后）与非加太国家的全面政治经济合作关系；确立了能力建设，脆弱性和复原力建设，海洋经济，气候变化，性别平等，健康，青年和人口红利，文化与发展，和平、安全和民主九大重点合作领域；拿出欧盟—非加太合作架构对与中国等新兴发展中国家合作的新方案；共同应对有组织犯罪、恐怖主义、极端主义、武器扩散、移民和难民等问题。美国的调整重点则包括：利用美国国际开发署庞大的政界、企业界以及非政府组织和金融机构的国际合作网络吸引和主导对非投资；调整非洲合作对象国，拉拢和形成“亲美”阵营；通过《建设法》、《全球粮食安全法》及《妇女创业和经济赋权法》，在基础设施、粮食安全和妇女赋权三大领域提出新规则。
不难看出，欧美对非政策虽然有调整，但其依然延续了维护和垄断在非利益的政策重点，在实施过程中仍然偏向选择对非双边经贸合作以降低操作难度。事实上，在非洲自贸区协议谈判过程中，很多欧洲的咨询机构已经与各非洲国家建立了合作关系，帮助其进行贸易和投资条款的谈判，将对欧美经济利益的维护前置于自贸区协议的谈判之中，客观上也增加了谈判的难度和阻碍。

从全球对非投资角度看自贸区发展
对于非洲国家来说，自贸区的意义不仅在于扩大向其它非洲国家的出口，更重要的是能够吸引更多外国投资进入生产领域，因此对于营商环境和基础条件较好的国家来说，自贸区带来的好处更大。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最近发布的《2019年全球投资报告》，2018年流入非洲大陆的外国直接投资增至460亿美元，比前一年增加了11%；在非洲自由贸易区的因素下，更紧密的区域一体化能吸引更多的外国直接投资流入,尤其是在非能矿产业投资领域。
在埃及，中国山东如意科技集团投资8.3亿美元在苏伊士运河经济特区建设一个纺织区。摩洛哥近年来吸引外资进入金融、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和汽车工业等领域，2018年最大的一笔投资是南非Sanlam Emerging Markets以10亿美元收购摩洛哥最大保险公司Saham finance 53%的股份。在进入突尼斯的10亿美元外国投资中，有3.75亿美元进入了工业领域，其中中国上汽集团与突尼斯Meninx集团签署了合作设立面向非洲和欧洲市场的制造厂投资协议。流入阿尔及利亚的外国直接投资增加达到15亿美元，其中北汽集团投资超过1亿美元用于服务地区市场，韩国现代和福特(美国)也获准理投资设立制造厂。2018年，流入东非的FDI基本保持在90亿美元水平。埃塞俄比亚的吸引外资33亿美元，部分外资进入了房地产、制造业和可再生能源领域，韩国现代建设了其在东非的第一家制造厂，计划年生产能力10000辆。肯尼亚吸引外资16亿美元，制造业，化工，酒店业等引资能力较强。乌干达也吸引了一部分制造业投资。南部非洲去年吸引外资42亿美元，中国北汽、德国宝马和日本日产都投资扩大了生产制造能力。
此外，在自贸区建设不断推进过程中，特别经济区(经济特区)将成为今后几年吸引对非洲大陆投资的重要因素。据估计，在非洲大陆54个经济体中有38个国家设立了特别经济区，非洲共有237个经济特区，以及200多个单一企业园区。其中肯尼亚数量最多（61个)，尼日利亚、南非和埃及都制定了完善的经济特区方案。2018年，布基纳法索、科特迪瓦和马里启动了跨越三国边界地区的经济特区埃塞俄比亚和肯尼亚最近则宣布将莫伊尔地区变成一个跨境自由贸易区。需要指出的是，在非洲的特别经济区中，有相当数量是中国企业投资、建设和运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