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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马里:国内经济形势与安全威胁

2024年10月 文/ 高越珩

文|高越珩  北京外国语大学阿拉伯学院系

导读

索马里在经济上是全球最不发达国家之一,人均GDP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非正式经济在国家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受战争影响及资源限制,索马里第一、二、三产业均发展落后,索马里拥有非洲大陆最长的海岸线,长度达3300千米,总人口为1759万人

深受殖民与内战侵扰的东非国家

● 索马里经济结构

索马里的输出性安全威胁与内部安全威胁

 

   

索马里历史悠久,近代以来深受殖民与内战影响。殖民时代结束后,索马里境内战争不断,严重影响国家稳定并制约经济发展。索马里在经济上是全球最不发达国家之一,属于世界银行划分的“低收入”国家行列,人均GDP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非正式经济在国家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受战争影响及资源限制,索马里第一、二、三产业均发展落后,渔业资源相对丰富,另有地震数据预测索马里可能拥有巨大的石油储量,是世界上尚未发现的拥有海洋能源资源的最后一个机会。索马里境内的海盗活动、分离主义势力及恐怖主义犯罪是索面临的三大安全威胁。其中,海盗活动对索周边地区和国际航运的安全威胁大,海盗甚至在索马里形成了完整“产业链”。分离主义倾向主要来自索北部的索马里兰地区,恐怖组织活动以“青年党”为代表,二者是威胁索国内安全稳定的主要因素。

 

深受殖民与内战侵扰的东非国家

索马里地处非洲大陆东北部的“非洲之角”,西部与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及吉布提接壤,东濒印度洋,北邻亚丁湾。索马里位于地中海与亚丁湾南部,是各国货轮经曼德海峡通过苏伊士运河的必经之路,因此对于国际航运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意义。此外,索马里拥有非洲大陆最长的海岸线,长度达3300千米。索马里人口结构单一,根据2022年的人口统计数据,索马里总人口为1759万人,索马里族人占98%,大多信仰伊斯兰教逊尼派。索马里官方语言为阿拉伯语和索马里语,通晓英语。

索马里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至公元前1700多年,那时“非洲之角”便出现了以出产香料闻名的“邦特”国。公元7世纪起,阿拉伯人逐渐移居此地,伊斯兰教也随之普及,在亚丁湾和印度洋沿岸出现了许多贸易点。历史上,索马里国族认同淡薄,部族权势较大,达鲁德、哈维耶、伊萨克和拉汉文是索马里权势较大的四大部族,各部族间冲突征战时有发生。1417年至1419年,郑和第五次下西洋时,曾率舰队访问过索马里的几个城邦,索马里至今仍有一个名为“郑和村”的地方。1887年,索马里沦为英国殖民地,开启了70余年的殖民历史。

1960年,索马里北部、南部先后脱离英国、意大利获得独立。1969年,索国民军司令穆罕默德·西亚德·巴雷发动政变上台,成立索马里民主共和国。西亚德上台后走社会主义道路,加入苏联阵营,推行“大索马里”概念,呼吁将诸如肯尼亚北部、埃塞俄比亚东部的欧加登地区等有大量索马里民族存在、居住的地方划归索马里境内。1977年,西亚德趁埃塞俄比亚内乱之际,率兵入侵欧加登,战争一触即发。战争期间,埃塞俄比亚以允许苏联在其境内设立军事基地为条件主动向苏联示好,苏联因此中断了对索马里的军事援助。一年后,索马里战败,巨额军费开支引发经济困难,民众不满与日俱增,国内开始出现政治动荡,固有的部族分歧与争端再次凸显。1991年,在苏联解体的背景下,西亚德领导的索马里民主共和国垮台。受欧加登战争影响,各地军方均有军火储备,但军队深受部族政治影响,因此政府垮台后,各地军方迅速军阀化,在索马里境内形成割据势力,索马里内战自此爆发,持续至今。

2004年,索马里过渡联邦政府成立,该政府受到联合国、非盟和美国的支持,仅能有效控制首都摩加迪沙及周边地区,是2004至2012年间被国际社会广泛承认的索马里政府。2012年,时任索马里总统艾哈迈德宣布国家改行联邦制,并改国名为“索马里联邦共和国”,成立新的联邦政府。该政府一直延续至今。

 

索马里经济结构

受内战影响和资源限制,索马里经济发展十分落后,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2023年国内生产总值(GDP)为115.15亿美元,人均GDP为717美元,分别排在全球第142位、174位,属于世界银行划分的“低收入”国家行列。由于索马里经历多年内战,经济发展过程缺少必要的政府官方统计资料,因此各产业发展程度相对难以评估。美国中央情报局(CIA)研究显示,非正式经济在索马里占有重要比重,即索马里的各个非正式部门承担起主要经济活动,包括不合法或不受法律保护的雇佣关系。

第一产业。畜牧业是索马里主要经济支柱,占GDP的40%,占出口收入的50%,畜牧多为骆驼、牛、羊等,其中骆驼饲养量位居世界第一。索马里农业发展缓慢,国土东北及中部地区属于干旱地区,西北和南部为半干旱地区,可耕地面积仅占国土面积的1.64%,粮食无法自给自足,经济效益更是低微。农业现代化程度很低,耕地粗放,农业基础设施缺乏,但朱巴、谢贝利河流域有水利发展潜力。

索马里拥有非洲大陆最长海岸线,渔业资源相对丰富。世界粮农组织(FAO)数据估计,索马里有潜力每年可持续捕捞20万吨。但在实际捕捞中,由于捕捞方式落后,实际捕捞量很小,因此索马里渔业仍有发展空间。中索两国对索马里渔业发展给予了共同关注。2022年12月,索马里渔业海洋资源部与中国超粮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签约6个项目,内容涵盖远洋捕捞、深海养殖、渔码头建设、冷链配套、加工厂等多领域,旨在打造索马里海洋资源全产业链。2024年索马里总统马哈茂德访华期间会见中国渔业界相关人士。马哈茂德总统希望加强与中国的渔业合作,促进从索马里渔场到中国大市场的产业链联通。2022年以来,索马里政府连同世界粮农组织(FAO)计划对索渔民进行登记,以此划清渔民和海盗的界限,并规范渔业发展。但在实际操作中,海盗冒用渔民证件的行为屡有发生,且政府人员难以判断对方真实身份。因此,若想让索马里渔业发展可持续化,打击海盗犯罪是不可避免的重点环节。

第二产业。索马里工业基础薄弱,发展程度落后。索马里的工业以农产品加工为主,约占GDP的10%。1991年以前,索全国各类工厂总计只有300余家,多为轻工业,其中国营企业约有50个,占工业生产总值的大部分。索马里内战开始后,海盗活动的猖獗影响原材料和零配件的进口,大部分工业企业设备停运,工业生产一度停摆。由于索马里国内不稳定局势始终没有改善,工农业发展基础过于落后,工农业不景气的现状短时间难有改观。

索马里拥有石油产业发展潜力。早期的地震数据预测索马里拥有巨大的石油储量,其中2018年地震勘探数据估计索石油资源储量超过300亿桶。Coastline Exploration公司预测,索马里是世界上尚未发现的拥有海洋能源资源的最后一个机会。自20世纪50年代起,有多家外国公司开始对索马里进行石油勘探。1990年,由壳牌、雪佛龙及埃克森美孚等最著名的国际勘探公司对索马里72个陆上地点和4个海上地点进行了勘探作业。1991年索马里内战爆发后,大量探勘作业信息丢失,勘探进程终止。近年来,索马里政府希望恢复石油勘探的进程。2020年2月,索政府通过新《石油法》,把规定多年的石油特许权转换为产量分成协议,通过适度让利投资者、提高利润油比例等措施,吸引外商投资。根据该法律,索政府于同年设立了索马里石油管理局(Somali Petroleum Authority, SPA)和索马里国家石油公司(Somali National Petroleum Company, SONOC),规范化勘探授权、分成协议等流程。2022年,索政府批准美国勘探公司对索马里盆地和拉姆盆地的7个海上区块进行石油勘采工作。2024年3月,索政府又与土耳其签署合作协议,允许土耳其参与索马里加穆杜格州和西南州的石油勘探工作。若索马里能成功开采石油,其经济形势将有改观,但现阶段石油勘采面临一系列严峻挑战。首先,索境内油气基础设施匮乏,初期开采难度较大。其次,索境内政治不稳定持续,一旦爆发政治危机,《石油法》及其他相关协议规定的产量分成协议能否维系有待考量。再次,索马里与邻国肯尼亚有海洋边界争端,两国对印度洋部分海域的归属问题争论不断。总之,索马里未来拥有一定的石油发展潜力,但目前正面临严峻的困难与挑战。

第三产业。索马里第三产业发展水平也十分落后。索马里交通运输落后,以陆路公路运输为主,境内唯一一条铁路由中国在70年代援建。索马里海上运输占重要地位,主要港口有南方的摩加迪沙和基斯马尤,北方的柏培拉和博萨索马里。由于南方时有战斗,北方两港承担主要海运任务。由于索马里没有银行业,索汇款及支付业务目前主要依赖移动通讯服务,因此索马里电信业亟待发展。2004年,华为进入索马里,为索提供通讯基础设施建设服务,并与本地运营商合作引入3G、4G网络。2018年时任索马里总统穆罕默德访华期间参访华为公司,期待与华为在资讯通讯科技(ICT)领域内加强交流合作。

中索经贸合作规模较小,方兴未艾。1963年起,中国开始向索马里提供援助,为索援建了国家剧院、哈尔格萨供水工程、卷烟厂、火柴厂、贝纳迪尔妇产儿童医院、索马里体育场、贝莱特温至布劳公路、巴洛温农场等项目。21世纪10年代,中国政府向索政府提供多笔援助款,帮助其应对粮食危机。2023年,中索双边货物进出口额达到10.19亿美元。

 

索马里的输出性安全威胁与内部安全威胁

众所周知,索马里海盗频繁威胁亚丁湾海域的航运安全,新闻中对索马里海盗抢劫船只、暴力伤害船员的报道屡见不鲜。索马里海盗成因主要有二。一方面,1991年西亚德政权倒台后,国内军阀混战,无政府的混乱状态为索马里海盗提供了生存空间。另一方面,战争造成的经济落后与民生贫困成为导致索马里海盗活动猖獗的直接原因。1993年,索马里国内约有300万难民。至2008年,索马里800万总人口中有320万人依靠联合国粮食救援。面对严重的生存危机,目睹海盗在成功作案后获取到巨额赎金,许多贫困的索马里人选择从事高利润、高回报的海盗职业。在索马里,海盗甚至形成了包括后勤服务、看管人质、提供情报等在内的“产业链”,成为“新兴产业”。索马里海盗活动多集中于亚丁湾、索马里海域附近,于21世纪10年代扩张至红海、肯尼亚外海等东部海域。海盗活动的猖獗会直接影响航运安全。索马里的亚丁港是欧亚间“印度洋—亚丁湾—苏伊士运河—地中海—大西洋—欧洲或美洲”航线的重要贸易中转港。海盗活动迫使许多航运公司放弃这条最短航道,选择航程长但更安全的好望角航线。航运安全恶化会直接影响经济利益。若绕道好望角,运输船队平均航行时间增加10天,每日燃油成本增加3万至4万美元。除成本增加外,保险费用增加更为显著。2009年,国际保险商宣布亚丁湾为危险区域,经过亚丁湾的船舶必须增缴巨额战争险。据估计,平均保险费用由2007年的900美元升至2009年的2万美元。2023年以来,索马里海盗劫持案件呈增加态势。根据国际商会海事局(IMB)的数据,2023年第一季度在索马里海域发生33起海盗劫船事件,较去年同期增长20%。面对持续存在海盗威胁,仅有700余名行动人员和一艘可用船只的索马里海岸警卫队难以打击,国际社会对索马里海盗的打击亦相对有限。

索马里不仅因海盗活动向外溢出安全威胁,索马里自身也在国内遭受安全威胁。分离主义势力与恐怖组织活动正是威胁索国内安全稳定的主要因素。

分离主义势力主要集中于索北部的索马里兰地区。分离主义的产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有其历史成因。1887年,索马里北部地区沦为英国殖民地,称为“英属索马里”(今索马里兰);1925年,索南部地区沦为意大利殖民地,称为“意属索马里”。独立后,索马里兰一直处于政治边缘地位。首都摩加迪沙位于意属南部,总统和总理亦来自南部,首届政府的部长级职位和议席比例中,南部索马里人均占70%以上。再从部族角度看,索马里兰地区以伊萨克为主体部族,西亚德政府时期,他来自的达鲁德部族控制中央政府,压制伊萨克部族,部族矛盾严重。欧加登战争的失败让索马里兰人意识到,建立包括肯尼亚北部、埃塞俄比亚欧加登等地在内的“大索马里”国家难以实现。因此,摆脱政治边缘与部族压制、建立独立国家的分离主义倾向在索马里兰地区逐渐成熟。1991年,西亚德政府垮台同年,反政府的索马里民族运动举行会议,宣布索马里兰独立,并成立“索马里兰共和国”(未获国际承认)。“独立”后的索马里兰远离索其他地区的战乱和无政府状态,既不参与国内和平进程,也不允许外部势力干涉其“内政”,形成相对稳定的社会局面。同时,索马里兰一直寻求国际承认,这一过程可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寻求国际社会支持,其次是在索马里兰巩固和平、安全和民主,以谋取国际社会的同情与认可。第一阶段中,索马里兰于2002年致信非盟,希望获得承认。2006年,索马里兰再次申请加入非盟,未获批准。索马里兰还提交过加入英联邦观察员国的申请,一直未获批准。第二阶段中,索马里兰在保持原有社会秩序结构的前提下,引入多党选举等西方民主制度,同时接纳难民,整编军队,维护社会安定。索马里兰因此赢得部分西方国家好感,英国、丹麦、美国及埃塞俄比亚等国都与索马里兰发展了合作关系。近年来,索马里兰依然将寻求国际承认作为主要政治目标,与吉布提、几内亚、肯尼亚、中国台湾等政治实体进行交流。2024年1月1日,埃塞俄比亚与索马里兰签署谅解备忘录。根据该备忘录,埃塞以获得索马里兰柏培拉港的使用权为条件,承认索马里兰独立地位,埃塞或将成为首个承认索马里兰的国家。

索马里“青年党”(al-Shabaab)和“伊斯兰国”分支(ISIS-Somalia)是索马里境内活动最猖獗的恐怖组织,其中“青年党”实力更强,在《2023年全球恐怖主义指数报告》的危险性排名中位列第二。“青年党”的产生源于索马里境内的伊斯兰激进组织“伊斯兰联盟”(AIAI)。2006年,AIAI领袖阿维斯带领组织成员加入伊斯兰法院联盟(ICU)并成为该组织的下属军事组织,名为“索马里青年党”。2007年,ICU瓦解,“青年党”成为独立反政府武装,希望通过革命的方式推翻现有政府,通过“圣战”建立一个施行沙里亚法的纯粹伊斯兰国家。“青年党”一直奉行萨拉菲主义,于2009年宣布“效忠”本·拉登,大大加强了恐怖程度,积极迎合“基地”组织行动。此后,“青年党”开始频繁制造恐怖袭击,造成大量人员伤亡。2022年,索马里现任总统马哈茂德上台后大力打击以“青年党”为首的恐怖组织,在美军、非洲维和部队及地方民兵武装的配合下围剿青年党。然而,索政府的反恐成果并不显著。联合国数据显示,“青年党”袭击导致2022年索平民死亡数量陡增,达到近五年来新高。2024年8月17日,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一家餐厅遭遇炸弹恐怖袭击,造成至少11人死亡,“青年党”宣布对此负责。这是“青年党”承认发动的最新一起袭击。目前,索政府反恐陷入僵局,社会安全状况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