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对中国电动汽车的反补贴税政策分析

2024年10月，欧盟委员会发布公告称，决定对从中国进口的纯电动汽车（BEV）征收为期五年的反补贴税。面对与中国的电动汽车争端，欧盟态度偏向“谨慎”：反补贴关税并非纯粹受贸易保护主义驱动，也为中国电动汽车生产商在欧盟域内生产提供激励；欧盟的反补贴税不足以抵消“欧盟溢价”，预计效果欠佳。建议我国出台“回应性行动”，但同时应避免“贸易战”升级。

欧盟决定对中国进口电动汽车征收反补贴税

2023年10月，欧盟启动了针对中国进口电动汽车的反补贴调查，引发全球广泛关注。此处反补贴调查是欧盟有史以来最大的、针对中国的贸易案件，本身存在一定争议。其一，此次调查是在没有欧盟产业申请的情况下由欧盟委员会依职权主动发起的，这在同类案件中极为罕见。其二，欧洲汽车行业内部存在分歧，如严重依赖中国市场的德国汽车制造商持反对态度。其三，此次调查具有政治色彩，重点针对比亚迪、吉利和上汽集团三家中国汽车制造商，特斯拉等西方汽车制造商不在调查范围之内，尽管其从中国向欧盟出口的电动汽车数量多于其他生产商。

2024年6月12日，欧盟委员会（简称“欧委会”）发布公告称，针对中国进口电动汽车的反补贴调查已初步得出结论：中国的纯电动汽车（BEV）价值链受益于不公平的补贴，对欧盟纯电动汽车生产商造成了经济损失。2024年10月29日，欧盟委员会发布公告称已结束反补贴调查，决定对从中国进口的纯电动汽车（BEV）征收为期五年的反补贴税。三家被重点调查的中国汽车生产商将面临三种不同的关税水平：比亚迪，17.0%；吉利，18.8%；上汽集团，35.3%。其他配合调查的中国BEV生产商将被征收20.7%的加权平均关税；所有其他不配合调查的中国BEV生产商将被征收35.3%的关税。此外，欧委会明确表示，在提出个别审查请求后，特斯拉将被征收7.8%的关税。需要指出的是，上述反补贴税是在欧盟对中国进口电动汽车征收10%常规关税的基础上，附加征收的“新”临时关税。

与美国相比，欧盟态度偏“谨慎”

与欧盟类似，美国也面临来自中国电动汽车的“威胁”。此前，美国拜登政府已宣布针对中国电动汽车的关税从25%提升至100%；特朗普甚至曾呼吁提升至200%。不同于美国的“激进”态度，面对与中国的电动汽车争端，欧盟态度偏向“谨慎”。

第一，此次反补贴关税与以往水平相当。在以往欧盟针对中国的反补贴案件中，配合调查的中国企业面临平均19.7%的附加关税，此次约为20%。对于不合作企业产品，如涂层有机钢，将面临44.7%的附加关税；中国向欧盟出口的卡车和公共汽车轮胎，在某些情况下附加关税超过50%。相较之下，此次针对从中国进口的纯电动汽车（BEV）最高附加关税为35.3%，水平相对较低。

第二，此次反补贴关税并非纯粹受贸易保护主义驱动，还将为中国电动汽车生产商在欧盟域内生产提供激励。比亚迪是中国电动汽车市场的领导者，也是欧盟汽车产业面临的最大威胁。对比亚迪征收最低水平关税（17.0%），表明此次反补贴税遵循案件事实，而非受“粗暴”的保护主义驱动。同时，比亚迪和吉利在欧盟境内拥有生产线，并“享受”相对较低的附加关税（分别为17.0%和18.8%）。相比之下，上汽集团通过其MG品牌成为欧盟最大的中国电动汽车出口商，目前尚未有或计划中的欧盟生产线，较高的关税水平（35.3%）或会“倒逼”其在欧盟域内设置生产线。

第三，欧盟对中国在电动汽车领域的投资保持开放态度。不同于美国期望阻止中国电动汽车及其电池生产商在国内投资，欧盟对来自中国的投资偏向积极。特别是德国、匈牙利等国家已入驻多家中国电动汽车企业，投资正在快速增长。在中国国家主席访法期间，法国财政部长布鲁诺·勒梅尔（Bruno Le Maire）称：“比亚迪和中国汽车工业在法国非常受欢迎。”可见，即便欧盟希望借反补贴关税保护欧洲汽车产业，但大多数欧盟成员国仍在积极邀请中国企业前来。

欧盟的反补贴税不足以抵消“欧盟溢价”，预计效果欠佳

生态系统、新能源汽车技术上更具优势，中欧电动汽车价格和利润差异较大。以比亚迪Sea lU车型为例，据测算，其在国内销售的利润约为1300欧元/辆，而在欧洲销售的利润约为14300欧元/辆，存在13000欧元/辆的“欧盟溢价”。这激励了越来越多的汽车制造商从中国出口电动汽车至欧盟。

但是，欧盟的反补贴税水平并不足以抵消“欧盟溢价”。以比亚迪Sea lU车型为例，即便欧盟对其征收30%的进口关税，比亚迪仍可获得4700欧元/辆的“欧盟溢价”。40%～50%的关税水平或是抵消“欧盟溢价”、限制中国电动汽车出口的必要条件，但实际上难以实现。同时，鉴于中国电动汽车市场的成本优势及产业链整合优势，众多西方汽车制造商将中国作为其出口欧洲的第三方地区，进口关税可能对他们的消极作用更大。以宝马iX3 SUV车型为例，据测算，一旦关税超过9%，其在欧洲的销售利润将低于在中国的销售利润。这将破坏西方汽车制造商将中国作为出口欧盟枢纽的商业模式。

此外，多重因素表明，未来中国电动汽车出口动力依然强劲。其一，预计中国国内新能源汽车销量增速将放缓，汽车行业利润率进一步收窄，使得海外市场更具吸引力。其二，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对生产设施进行了大量投资，新产能即将投放市场。其三，中国汽车制造商已向航运公司订购了大量新船，长期以来受限于运输能力和成本的难题即将解决。其四，欧盟计划从2035年起禁止销售燃油汽车，为中国电动汽车提供了极具吸引力的出口市场。

推动合理反制，以斗争促合作

一是要坚决反对以“公平竞争”为名行“不公平竞争”之实。我国官方已明确表示，对裁决结果不认同、不接受，已就此在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下提出诉讼，中方将继续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坚决维护中国企业的合法权益。二是采取针对性反制措施。实施“回应性行动”，如对欧盟的农产品、内燃机车辆以及飞机展开针对性调查。目前，我国已对从欧盟向进口的猪肉和猪肉副产品展开调查。三是避免中欧“贸易战”升级。对于中国电动汽车而言，欧洲市场依然重要。特别是美国市场几近因拜登政府的关税政策关闭；土耳其（40%）、巴西（2026年将提高至35%）等国近期推出了新的电动汽车关税，甚至高于欧盟水平。欧盟声称在反补贴调查中遵循了WTO规则，与拜登政府以国家安全为名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