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伟才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 图片提供|刘伟才
导读
●雷提夫之死
●血河之战
●结语
大迁徙开始后,布尔人在短短数年内就进入了奥兰治河以北的广大内陆地区。当时,在内陆能够威胁布尔人的只有像恩德贝莱国王姆齐利卡兹和索托国王莫舍希这样的力量。在打败姆齐利卡兹以后,布尔人已初步能在内陆立足。但是,19世纪前期的南非内陆地区仍是一片较封闭之地,在没有制造业支撑的情况下,大量生产生活用品供应没办法保障。所以,还是必须在沿海开辟一片空间。在这种情况下,往东寻找出海口就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从当时来看,今德班所在的纳塔尔地区是最好选择。
⬆ 扎营的迁徙布尔人
雷提夫之死
最初的迁徙队伍中,曾有到今马普托港地区的尝试,但这支队伍死伤殆尽的结局让布尔人打消了这一念头。然后就是纳塔尔,这里自然条件比较优越,英国人也已经在这里打下了一定基础。尽管布尔人不喜欢英国人,但纳塔尔的英国人并不多,布尔人应该可以发挥人数的优势。
1837年10月,雷提夫一行与纳塔尔的几个英国人一道拜访了祖鲁王丁刚,受到了比较友好的接待。丁刚没有驳回雷提夫等人求取土地的要求,但也没有立即答应。按照习惯,如果有外人来求助,同时亦表示臣服,那么国王就应该慷慨地给予帮助。但是,这绝不意味着任何权利归属的转移。或许是为了验证雷提夫等人是否愿意臣服,丁刚要求雷提夫去要回一批牛,雷提夫也很快就完成了任务。
在雷提夫跟丁刚协调的过程中,更多的布尔人到来。这似乎让丁刚嗅到了威胁。他意识到,来的人原来不止雷提夫这一批,后面还有。 此时,雷提夫带着丁刚要他要回的牛,准备去丁刚处交差,同时尽快把土地的事定下来。尽管当时有一些布尔人提出担忧,建议派其他人去,但雷提夫拒绝了建议,因为他要保持丁刚对自己的信任。
1838年2月3日,雷提夫带着60余人的队伍抵达丁刚牛栏,把要回的牛交给丁刚,丁刚则对雷提夫的“服务”表示赞赏。次日,丁刚让一名传教士拟写了一份协议,载明将土地交予雷提夫之事。传教士用英文书写了协议并逐句解释给丁刚听,然后丁刚表示认可并在文件上打上了代表签字画押的标记。 需要再次强调的是,对于祖鲁人来说,这份协议绝不意味着相应的土地就归了白人。但对白人来说,这种签字画押的文件就意味着土地归他们了。
2月6日,成功拿到协议的雷提夫来向丁刚辞行。按照当时习惯,辞行除了是必须外,还要得到国王同意,而实际情况往往是,国王会留着客人,宴饮,举办活动;即便是辞行得到了同意,国王有时还会送行,送行途中往往又会有宴饮和活动。所以,真正的离开往往需要一些时日。
当雷提夫带着人马进入丁刚牛栏时,不知是情绪发生变化还是早有预谋,反正就是祖鲁人觉得这批骑马带枪的白人有些招摇了。觐见丁刚时,按照惯例,白人把武器先卸了下来。丁刚也像接待其他辞行者那样,寒暄,然后准备宴饮,再就是表演。表演是模仿作战的战舞。这是丁刚在恰卡之后的改革之一,因为到丁刚时,打仗的机会已没有那么多,但战士们的精力和战意还是要疏解,所以定期举行战舞就成了一项重要活动。
就这样,雷提夫等人坐在地上,祖鲁人围着他们跳战舞。开始时,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即便有些白人觉察到不对,但集体战舞本身就包含杀意和压迫感,所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然而,就在白人惊疑时,战舞的人扑了上来。此时,雷提夫等人明白过来,但已经晚了,他们的枪并不在身边。很快,白人被抓了起来,扭到一座山上,一个个被杀。随后,丁刚开始对不久前进入地界的布尔人进行清洗。显然,丁刚已经明了白人的威胁,于是就采取了果断措施。
听闻雷提夫身死、纳塔尔地区布尔人被清洗的消息后,波特吉特率众前来支援,尽管他跟雷提夫关系并不算和谐,但他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不过,波特吉特在与祖鲁人的作战中受伤,不得不退走。此时,雷提夫身死,波特吉特暂时无法再战,另一位迁徙领导人马里茨也在不久后病逝,残余的布尔人虽然仍能勉强维持,但却群龙无首,危在旦夕。
⬆ 英国移民早期定居点的景象
血河之战
迁徙布尔人遭遇危机的消息传到开普殖民地后,一些仍在筹备迁徙或者原本并没有打算马上迁徙的布尔人开始组织起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布尔人始终焦虑于自己的人口规模小和人口增长缓慢。不管他们对迁徙到内陆的布尔人抱什么样的态度,现在的关键是尽可能保住更多的布尔人。否则的话,往后不管面对非洲人还是英国人,布尔人都会处于劣势。
这时,另一位布尔领导人比勒陀利乌斯(Andries Willem Jacobus Pretorius)站了出来,他召集了一支由约470白人组成的武装队伍,向祖鲁进发。队伍配备了充足的枪支弹药,还有数门在欧洲算不上什么但在非洲却极具威慑力的可发射葡萄弹的小火炮。队伍的目的不仅仅是营救布尔人,而是还要完成最初设定的目标,那就是控制纳塔尔,而这就需要压服祖鲁。
一路上,比勒陀利乌斯非常谨慎,斥候四出,夜夜扎营,一步步向丁刚牛栏推进。进入接战地带后,比勒陀利乌斯在恩科梅河(Ncome River)的河岸高地上以牛车围绕,结阵扎营。牛车阵南有恩科梅河保护,前向一片开阔地,而祖鲁人要进入这片开阔地对牛车阵展开进攻,则还要渡过恩科梅河的另一段。总的来说,白人阵地位置较好,弹药充足,有火炮压阵,400多装备枪支和充足弹药的白人以当时南部非洲的标准来衡量也绝对是一支强大武装。祖鲁方面,在人数上具有绝对优势,如果安排指挥得当,即便是承受巨大伤亡,但以万对百,仍有极大的可能淹没白人。
比勒陀利乌斯让人给丁刚带话,称只要丁刚归还他从白人手中夺走的一切,就可以和他谈,但丁刚的回答是约15000名武士的大举进攻。在当时情况下,丁刚有足够的信心。毕竟,在此之前,祖鲁军队从无败绩。毕竟,祖鲁武士刚刚已经杀戮了一大批白人。
1838年12月15日,祖鲁军开始渡河进入攻击地带,但渡河进程颇为缓慢,也比较混乱;16日清晨,祖鲁人在只有约一半军队渡河完成的情况下发动了对牛车阵的进攻。但是,在密集枪弹和火炮威慑性火力的抵挡下,祖鲁人攻了两个小时都没有攻破牛车阵。而一旦祖鲁人停下来,白人就会骑马带枪冲出去利用射程优势袭扰打击祖鲁人。在这种情况下,祖鲁人开始显出颓势。发现祖鲁人颓势的白人派出300名骑兵,将祖鲁军队冲为两截。祖鲁军队由此陷入混乱,开始四散撤退。河流高岸的地形给撤退带来了很大的障碍,再加上白人的骑射追杀,祖鲁军队最终在混乱中大败,数千人阵亡,祖鲁人的血染红了恩科梅河——这就是“血河之战”!
祖鲁军队败后,丁刚逃亡,最终在斯威士兰为当地酋长所杀。
白人进入被火烧毁的丁刚牛栏,找到了之前被杀的雷提夫等人的遗骸。而在雷提夫的一个随身皮袋中,白人找到了当初丁刚签署的让地文件——后世有人认为这所谓的随身皮带和其中的文件其实都是假的,或者原本确实有,但已经被烧毁了,布尔人声称找到并让人们看到的是一份事先就准备好的篡改过的东西。
⬆ 英国在开普殖民地发行的纸票
结语
血河之战是祖鲁王国和布尔人历史的一个转折点,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南非史的一个转折点。不管其中的曲折如何,这场战役确实让迁徙的布尔人立住了脚。
12月16日这一天后来被白人定为“丁刚日”,以纪念血河之战的胜利。再后来,这一天被定为公共假日,又先后被白人种族主义政权改称“盟约日”和“誓约日”。1961年,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武装分支“民族之矛”选择这一天开始武装斗争,以示对白人种族主义敌人的回应。1994年,这一天变成了“和解日”,对血河之战这一历史片段的现实主义解读开始指向国家团结和种族和谐。